林晚的人生剧本 精选章节

林晚的人生剧本

林晚的人生剧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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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角为【林晚,陈野】的现代小说《林晚的人生剧本》,由作家“胥雨”倾心创作,情节充满惊喜与悬念。本站无广告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8223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07-07 07:12:07.942415。目前在本网 【dlwyhj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林晚的人生剧本

作者:胥雨类型:现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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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晚三十岁生日那天的空气,沉得像吸饱了水的旧棉絮,裹挟着出租屋特有的霉味和昨夜泡面残留的油腻。窗外的城市天际线被切割成灰蒙蒙的方块,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电路板。桌上,一碗糊成一团的泡面是她唯一的“寿宴”,旁边半截廉价蜡烛的火苗奄奄一息,在她眼底投下不安的阴影……

“三十了,林晚。”声音干涩地撞在墙壁上,又弹回耳中,“还是……这样。”

手机屏幕死寂一片。没有老家的问候,没有朋友的邀约,只有几条冰冷的系统推送,像几根细针,扎进这个本就贫瘠的日子。她扯了扯嘴角,一个蜗居城中村、被催婚逼到墙角、在报社里被后浪拍得晕头转向的普通记者,人生还能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剧本?

门,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。

她皱眉起身,老旧地板发出呻吟。猫眼里,空无一人。拉开门缝,一股穿堂风卷着灰尘扑来。门槛上,躺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硬壳文件袋。

……林晚女士 亲启……

心头猛地一坠。她弯腰捡起,沉甸甸的,像一块冰冷的石头。关上门,背抵门板,深吸一口气,撕开封口。

一本装帧考究的书滑了出来。封面是吞噬光线的星空蓝,触手冰凉细腻。正中,两个烫金大字,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近乎神谕的光芒——

《林晚:人生剧本》

荒诞感瞬间淹没她。刻薄表姐的恶作剧?还是报社里那个总想挤掉她的对头的羞辱?她嗤笑着,带着自嘲的郁愤,随手翻开。

目光扫过第一页,几行清晰打印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视网膜上:

时间:三个月后

地点:滨城国际酒店 翡翠厅

事件:与陆氏集团继承人陆铭先生订婚仪式。

备注:陆铭,32岁,陆氏唯一继承人,斯坦福MBA,性情温润,洁身自好。此联姻将彻底改变林晚女士阶层与人生轨迹。 “啪嗒!”

剧本失手跌落,砸在油腻地板上,溅起冷掉的泡面汤。一股寒意,从脊椎骨窜上头顶。

陆铭?

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。就在昨天,她供职的《滨城日报》财经版,才大篇幅报道了陆氏集团成功收购本地知名科技公司“启明星”的新闻!配图上那个站在闪光灯中心、笑容温润如玉的年轻男人,正是陆铭!一个与她隔着天堑的存在!

巧合?一定是恶毒的嘲讽!她胸口起伏,狂怒地胡乱翻着剧本。

冰冷的铅字缠绕上来:

时间:一年后**

地点:市中心顶级妇产医院 VIP 套房

事件:顺利产下健康男婴(陆氏嫡长孙)。获赠家族基金5%股权及市中心顶级公寓。

时间:三年后

地点:陆氏慈善晚宴

事件:以陆太太身份首次公开亮相,主持“萤火计划”启动仪式。

时间:五年后

地点:港岛交易所

事件:陆氏旗下“星曜科技”IPO,总裁夫人林晚持股市值破十亿。

“够了!”林晚嘶吼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。她猛地合上剧本,像扔烫手山芋般丢到角落。“疯子!神经病!”她暗骂表姐一声,冲到水池边,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。亿万身家?总裁夫人?镜子里那张因熬夜焦虑而憔悴苍白的脸,眼角的细纹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。怎么可能?一定是看爽文看剧本看多了。

她粗暴地擦干脸,将剧本塞进床头柜最底层,用旧杂志死死压住。仿佛这样,就能把那荒诞的预言和心底一丝不该有的悸动锁进黑暗。

然而,命运的齿轮开始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度转动。

三天后,林晚被报社总编老周叫进办公室。老周脸色凝重,递给她一份材料。“小林,陆氏收购‘启明星’的后续,社里觉得有蹊跷。‘启明星’创始人张工昨天突然心梗去世,死因存疑。他生前最后接触的核心人员,是陆铭的特助。这案子…社里希望你能跟一下,你之前跑财经线,有基础。”
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想起剧本上关于“进入陆铭核心团队”的模糊预言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巧合?这精准度让她窒息。

她开始调查。阻力超乎想象。关键证人闭口不言,线索频频中断。报社资料库关于“启明星”早期技术专利的文件离奇缺失。就在她焦头烂额时,一个匿名信封出现在她办公桌上。里面是几张模糊的偷拍照:陆铭的特助与一个背景复杂的中间人在隐秘会所碰面。照片背面,打印着一行小字:“‘启明星’核心算法,非原创,来源存疑。”

寒意如同冰水浇透四肢。这感觉,和她翻开剧本看到预言成真时一模一样!是谁?剧本的寄送者?还是调查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?

更让她恐慌的是,父亲的心脏旧疾毫无预兆地恶化了,急需昂贵的心脏搭桥手术。家里的积蓄杯水车薪,亲戚们避之不及。医院催款的单子像雪片一样飞来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绝望像冰冷的藤蔓,越缠越紧。

就在她濒临崩溃、甚至动了向陆铭求助的念头时(这念头让她自己都恶心),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:

“林女士您好,您父亲林建国先生的手术费用已由‘铭心’慈善医疗救助基金(陆氏集团旗下)全额垫付。后续治疗亦在覆盖范围。请安心。祝令尊早日康复。——陆氏慈善部”

短信简洁,却如同晴天霹雳!她颤抖着翻出那本被藏起的剧本,目光死死盯住一行字:

家庭危机:父亲突发重疾,手术费用高昂。陷入绝境。

转机:获得“铭心”慈善基金(陆氏旗下)全额匿名援助。危机解除,对陆氏及陆铭感激度大幅提升。

基金名称、援助方式……严丝合缝!

她瘫坐在冰冷的洗手间隔间地板上,胃里翻江倒海。陆铭温和的笑容,此刻在她眼中变得无比虚伪、冰冷。所有的“好运”,都是剧本里设定好的程序!她像个提线木偶,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走向那个金光闪闪的牢笼!巨大的恐慌和被彻底否定的虚无感几乎将她吞噬。

她麻木地扮演着剧本角色。顶着压力继续暗中调查陆氏,同时接受着陆铭看似不经意的“关怀”——一次“偶遇”时他递来的缓解她偏头痛的特效药(剧本里有她“长期加班导致偏头痛”的记录);一次她淋雨后,他“恰好”让司机绕路送她回家(剧本里提到过那场雨)……每一次“巧合”,都像冰冷的针,扎在她试图反抗的神经上。同事们的艳羡议论,母亲在父亲病情好转后变本加厉的催婚电话(“陆先生多好的人!你爸这条命都是人家救的!”),都成了无形的枷锁。她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入剧本描绘的、名为“完美”的流沙。

那个周五黄昏,空气闷热得能拧出水。林晚刚从一个线人那里出来,对方在透露了“陆氏可能通过地下钱庄转移收购资金”的关键信息后,惊恐地要求她别再联系。巨大的压力和窒息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出租屋,也没有回报社,鬼使神差地拐进通往旧城区河滨公园的僻静小路。

公园入口,老榕树下,围着一小圈人。一种粗粝、带着沙砾质感的旋律,像困兽的呜咽,又像地底岩浆的奔涌,穿透闷热的空气,直直撞进林晚麻木的耳膜。

她停下脚步。

树影下,一个男人抱着吉他,坐在破旧的帆布凳上。洗得发白的T恤,磨破边的牛仔裤,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木吉他上。他微微低着头,专注地拨弄琴弦,仿佛在燃烧生命喂养那些音符。脚边的琴盒里,散落着零星的纸币。

“他们说前面有光,要奔跑别停下,

可我的鞋底磨穿,只看到漫天黄沙…

地图是别人画的线,终点是砌好的墙,

我偏要赤着脚,踩碎那玻璃窗…

裂缝里照进来的,是真是假的光?”

歌词像淬火的匕首,精准地捅穿了林晚心底那层被“完美剧本”死死捂住的绝望和反叛!她浑身剧震,眼眶瞬间滚烫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
就在这时,唱歌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什么,抬起了头。

额前凌乱的碎发下,一双眼睛露了出来。

深邃如寒潭,却没有卑微和乞怜。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、纯粹的、固执的光芒!像荒野里不灭的星火,像被风暴摧折却依旧倔强指向天空的孤树!锐利、坦荡、不屈!

这双眼睛,毫无阻碍地,撞进了林晚被泪水模糊的视线。

“咚!”

心脏在胸腔里猛地、重重地跳了一下!清晰有力,像沉睡了千年的巨鼓被猝然擂响!一股原始而野性的悸动,瞬间攫住了她!不是对陆铭那种带着恐惧和仰望的“合理心动”,而是灵魂深处的震颤和共鸣!仿佛在无垠的沙漠里跋涉太久,终于看到了另一簇同样在燃烧的火焰!

时间凝固。喧嚣退去。只剩下那沙砾般的歌声,和那双在昏黄光线下灼灼燃烧的眼睛。

“嗡……”
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。是母亲。尖锐的铃声像催命符,瞬间将她拽回冰冷的现实。恐惧攫住了她!她慌乱地掏出那本深蓝色剧本,颤抖着翻开。没有新指令,目光却扫到页脚一行冰冷的小字:

潜在风险:外部不可控变量(如:低价值社交关系、非理性情感冲动)可能导致轨迹偏移。建议及时规避、清除干扰源,确保核心目标实现。

“低价值社交关系”……“非理性情感冲动”……“清除干扰源”……

这些词汇像淬毒的针,狠狠扎进她刚刚被点燃的心脏!剧本冷酷的逻辑和“清除”的暗示,让她不寒而栗!它冷冷地窥视着她灵魂的悸动,并宣判了那个“干扰源”的威胁性!

巨大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勇气,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!不是为了那个歌手(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),是为了她自己!为了这刚刚被唤醒的、真实的、想要挣脱束缚的自我!

“不——!!!”
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她喉咙迸出!她像疯了一样,掏出剧本,双手死死抓住书脊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撕扯!

“嗤啦——!”

坚韧的纸张发出刺耳的哀鸣!

“嗤啦!嗤啦——!”

她双目赤红,牙齿咬破下唇,尝到血腥味。所有的恐惧、愤怒、被操控的屈辱、对自由的渴望,化作毁灭的力量!她疯狂地撕扯着!一页,又一页!那些“完美未来”的冰冷预言,那些金光闪闪的标签,在她手中变成纷飞的碎片!

“去死!都给我去死!!我的命…我自己说了算!!!”

纸屑如暴风雪狂舞。她将拗断的封面狠狠摔在地上,用沾着血泪的鞋跟疯狂踩踏、碾磨!仿佛要将那禁锢了她三十年的无形枷锁彻底碾碎!

剧烈的喘息撕扯着肺部。她弯着腰,汗水泪水滴落在满地狼藉上。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,却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畅快!一种破笼而出的自由感,开始冲刷冰封的河床。

她急切地抬头望向老榕树下。

树下,空空荡荡。

只有几枚被遗落的硬币,反射着微弱的光。

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了她!他去哪了?被“清除”了?!

不!不可能!

她踉跄着冲向前搜寻。没有!

就在这时,那沙哑而有力的歌声,隐隐约约从远处河岸传来!

“地图是别人画的线……终点是砌好的墙…

我偏要赤着脚……踩碎那玻璃窗…

裂缝里照进来的……是真是假的光?”

是他!《裂缝》!

狂喜和冲动驱使着她。她朝着歌声狂奔!高跟鞋敲击石板,像溺水者扑向浮木。

绕过灌木丛,浑浊的河水在夜色下流淌。步道拐角,一盏孤零零的旧路灯下,他背对着她,抱着吉他,对着墨色天空和河水放声歌唱!歌声比之前更奔放,更不羁,带着向世界宣告存在的孤勇!晚风吹动他凌乱的发梢和衣角,背影单薄却挺拔如悬崖边的旗杆。

林晚停下,剧烈喘息。望着那个背影,所有的恐惧茫然奇异地沉淀。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,如同破晓之光穿透迷雾。

她不要剧本了。不要被设定的完美人生。只要此刻!只要这真实的、粗粝的、带着自由呐喊的声音!只要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、不屈的灵魂!

她深深吸气,潮湿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。她弯腰,捡起一片印着“陆太太”的碎片,冰冷而嘲讽。她伸出手,没有犹豫,将这片碎片,连同心中最后一丝对“完美剧本”的残念,用力地、狠狠地,抛向前方奔流的浑浊河水!

碎片划出短暂弧线,无声没入黑暗。

她直起身,望向沉沉的夜空。

冰凉的雨点,落在额头。

雨丝渐密。她没有再看歌声的方向,也没有看被吞噬的碎片。静静站着,任由雨水冲刷脸庞,冲刷无形的枷锁。

远处路灯下,歌声在雨声中更加高亢。他站起身,仰头任由雨水冲刷,歌声穿透雨幕:

“他们说这雨是泪,是天在惩罚谁,

我说是火在烧,烧掉陈年的灰!

砸碎透明的墙,哪怕只剩一双手,

裂缝里的光啊,它只属于不低头!”

每一个字,都像裹着雨水的石子,砸在林晚心湖!烧掉陈年的灰!砸碎透明的墙!属于不低头!

一股滚烫的洪流冲垮了最后的后怕!她撕碎的不是未来,是囚笼!

她深吸一口混合雨水和自由的空气,胸腔里那颗心脏,跳得前所未有的强劲有力!属于她林晚自己的生命律动!

她不再犹豫,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,一步一步,坚定地走向歌声的源头,走向那盏在雨中晕开光晕的旧路灯,走向那个在风雨中放声歌唱的身影——陈野。

雨越下越大。陈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转过身,看到了雨幕中走来的她。

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。但她的眼睛,亮得惊人!燃烧着共鸣和破釜沉舟般的坚定。

他动作顿住。

两人隔着雨幕对视。沉默在雨声中弥漫,张力在潮湿空气里流动。

林晚的目光落在他怀中湿透的旧吉他上,琴身的划痕像岁月的勋章。

“你的歌,”林晚开口,声音模糊却清晰,“《裂缝》…很好。”她顿了顿,积蓄勇气,“它…撕开了很多东西。”

陈野眼神微动。从未有人用“撕开”形容他的歌。

“谢谢。”声音沙哑,带着岩石般的质感,“歌就是刀,磨快了,总得划开点什么。不然,闷着会锈。”

林晚看着他雨水冲刷下更显锐利的眼眸。冲动攫住了她。

“我叫林晚。”

“陈野。”目光坦荡。

“陈野,”林晚重复着,雨水流下脸颊,只觉灼热,“你的歌…像光。照进了裂缝里。”她示意吉他,“我能…试试吗?”

。陈野愣了一下,低头看吉他,又抬眼看向林晚眼中近乎虔诚的渴望。几秒沉默。

他手臂微动,将湿漉漉的吉他,轻轻递了过去。无声的信任与交付。

林晚心脏像被握住。她颤抖着手,接过沉甸甸的吉他。木质的冰凉与他掌心的余温,琴弦紧绷如弓。

她笨拙地抱紧吉他,湿衣贴着冰冷琴身。右手悬在琴弦上方。不懂音乐,但心中洪流奔涌!撕碎剧本的决绝!催婚短信的窒息!陆铭虚伪的“关怀”!父亲病危的绝望!格子间里的否定与忽视!纸张撕裂的“嗤啦”声!

被压抑的声音、情绪、屈辱、愤怒、不甘,咆哮着要挣脱!

五指猛地张开,用尽全身力气,带着毁灭与重生的疯狂,狠狠扫向琴弦!

“铮——嗡——!!!”

刺耳、狂野、不成调的噪音,撕裂雨声!粗暴!玉石俱焚的宣泄!

路人侧目皱眉。

陈野眼中,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!惊喜!激赏!如同矿工凿到坚硬的、闪烁原始光芒的矿脉!

“哈!”他短促一笑,畅快!“对!就这样!别管狗屁调子!声音!吼出来!”

他猛地向前一步,几乎面对面。伸手,不是纠正姿势,而是带着引导力量的温度,坚定地覆上她颤抖、按在琴弦上方的左手。

“这里!”滚烫的手指用力压住她冰凉的指尖,按在粗粝指板上,“压死它!用你所有的恨!憋屈!压下去!然后——”

另一只手抓住她右手手腕,不容抗拒,狠狠扬起,如同挥动战斧,引导她手臂用尽全力向下扫去!

“砸!!”

“轰——!!!”

真正的轰鸣!琴弦哀鸣,共鸣箱剧震!闷雷滚动!巨浪拍礁!粗暴、狂野!摧毁一切枷锁的狂暴意志!

林晚仰头,雨水冲刷。在陈野的引导下,在那一声轰鸣中,心底坚硬冰冷的东西轰然倒塌!碎成齑粉!

她甩开他的手(陈野顺势松开,激赏更甚),双手死死抓住湿透的吉他!指尖嵌入琴弦!轰鸣打通淤塞的河道!无数的画面、声音、情绪,决堤洪水般咆哮而出!

“啊——!!!”

混合极致痛苦与宣泄的嘶吼,压过雨声!右手五指如钩,带着自毁的疯狂,再次狠狠砸向琴弦!

“轰!铮!嗡——嘎吱——!”

纯粹的能量爆炸!加班凌晨的脚步声!相亲对象的挑剔目光!同事背后的嘲讽!医院催款单的绝望数字!深蓝剧本的冰冷预言!“陆太太”、“总裁夫人”、“十亿身家”的金色标签!所有的所有!砸进狂野、破碎、震耳欲聋的音符!

雨水疯狂浇下。林晚紧闭双眼,身体随扫弦剧烈摇晃颤抖。手指被琴弦割破,血珠混着雨水晕开、冲刷。感觉不到痛,只有灵魂被掏空又填满的极致快感!盛大的葬礼!埋葬提线木偶林晚!用最狂暴的噪音,迎接从灰烬暴雨中爬出的、全新的生命!

陈野站在面前,一步不退,任雨水浇透。不再笑,抱着手臂,静静看着。雨水流下脸庞,眼中光芒越来越亮,越来越灼热!战士在尸山血海中看到死战不退的同袍!认同!激赏!找到同类的狂喜!

不知多久。直到肺里空气榨干,手臂酸软抬不起,吉他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,她才猛地停下。

世界瞬间安静。只剩雨声和她破风箱般的喘息。浑身湿透,头发凌乱贴脸,手指火辣辣疼,几道细小伤口渗血。抱着湿透的吉他,身体因脱力和宣泄微微发抖。

眼睛却亮得惊人!暴雨冲刷后最亮的星辰!迷茫、恐惧、顺从的阴霾涤荡一空!劫后余生的清澈!初生牛犊的野性光芒!

她抬起头,看向陈野。

陈野也看着她。雨水从睫毛滴落,眼神深邃复杂:惊叹、探究、欣赏、找到了同路人的笃定。

他朝她伸出手。手掌向上,带着雨水和力量。不是拿回吉他,是邀请。

林晚看着那只骨节分明、沾着雨水和血迹的手。这只手,引导她砸响了挣脱命运的第一声惊雷。

没有犹豫。

沾血雨水、冰凉颤抖的右手抬起,坚定、稳稳地放入陈野宽大、温热、有力的掌心。

暖流瞬间传来,驱散刺痛和寒冷。冻僵旅人触摸篝火!漂泊孤舟触碰陆地!

陈野的手很稳,很有力。紧紧一握,无声的确认与承诺。松开,指了指吉他和他地上的湿漉漉琴盒。

“家伙得收好,淋透了,弦会锈,木头会裂。”

林晚心头一暖,点头,小心递还吉他。陈野接过,珍视地擦拭雨水,放回琴盒。

雨势更猛。豆大雨点砸在河面,震耳欲聋。步道空无一人。

“找个地方避避?”陈野背上琴盒。

“好。”林晚抹去雨水,声音沙哑,眼神明亮。寒意阵阵,胸腔燃烧着一团火。

陈野转身,走向下游废弃老码头。林晚跟上。高跟鞋踉跄,索性脱下,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石板。每一步,脚踏实地的真实感。

两人一前一后,沉默走在倾盆大雨中。脚步声、呼吸声、雨声。奇异的默契在沉默雨幕中滋生。

走到一间半塌旧仓库屋檐下。水泥雨檐下干燥处,容纳两三人。

陈野放下琴盒,靠墙坐下。林晚在旁坐下,背靠冰冷粗糙水泥墙。湿衣贴肤,寒意袭来,她哆嗦一下。

陈野瞥了一眼,没说话,从湿漉漉旧背包摸索,掏出瘪铝制军用水壶。拧盖灌一口,自然地递向林晚。

林晚看着壶口,微愣。平日连别人水杯都犹豫。此刻,看着他坦荡干净的眼睛,心中无芥蒂。共历风雨的信任感。

她接过带着他掌心温度的水壶。壶口旧,金属冰凉。仰头灌一大口。辛辣、劣质、滚烫的暖流直冲喉咙胃部!高度烈酒!呛得她弯下腰剧烈咳嗽,眼泪涌出。

“咳…咳咳…”

陈野低沉笑声传来,非嘲笑,带点恶作剧得逞的爽朗。“第一次喝‘烧刀子’?”

林晚好不容易止住咳,脸颊因酒气泛红,瞪他一眼:“你故意的!”

陈野耸肩,嘴角勾起野性痞气的弧度:“冷,喝一口,驱寒。比感冒药管用。”他接过水壶,又灌一口,喉结滚动。

辛辣暖流在胃里翻腾,驱散寒意。林晚抱膝,赤脚踩干燥水泥地,看外面瀑布般的雨帘。世界笼罩白茫茫水汽,隔绝都市喧嚣光影。小小屋檐下,成了独立于世的孤岛。只剩雨声,和他真实的呼吸声。

沉默降临,风雨同舟后的平静。林晚看混沌雨幕,疯狂宣泄的快感沉淀,更沉复杂的东西浮上心头。撕碎剧本,跟陌生流浪歌手到此。明天?工作?陆铭?母亲催命电话?寄剧本者是谁?未知像浓重雨幕压下。刚获得的自由,显得空茫,带着一丝心悸恐慌。

“害怕了?”陈野声音穿透雨声。他没看她,目光投向雨幕。

林晚身体微僵。侧头看他雨水打湿的侧脸,线条坚硬如礁石。没否认,轻声问,带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你…不害怕?就这样…唱歌,流浪?”

陈野沉默几秒,拿起水壶又灌口酒。辛辣弥漫。

“怕?”他嗤笑,短促苍凉,“怕有用吗?怕,追着砍我的人就不来了?怕,天就不下雨了?怕,肚子就不饿了?”他转头,深邃眼睛灼灼盯着林晚,像要看进灵魂,“我早就明白了,林晚。”

他叫了她的名字,自然。

“这狗娘养的世界,”声音低沉下去,彻骨寒意,“它给你安排的路,看着再他妈光鲜,铺满金子,可你低头看看,金砖下面,压的都是活人的骨头渣子!是自由!是血性!是活着的滋味儿!”语气陡然激烈,近乎偏执的愤怒。

“我宁愿暴雨淋成落水狗,抱破琴,唱没人听的破歌!我宁愿啃冷馒头睡桥洞!至少!”他猛拍胸膛,沉闷响声,“我这里!是热的!是活的!是我自己的!”

他指心脏位置,眼神锐利如刀锋,直刺林晚迷茫眼底:“你的‘怕’,是怕丢掉剧本描好的金窝?还是怕…弄丢你里面那个刚敢吼出声儿的、活生生的自己?!”

惊雷轰然炸响!震得林晚灵魂颤抖!

怕丢掉金窝?还是怕弄丢…活生生的自己?

陈野的话像烧红烙铁,烫在林晚混沌心上!她怕什么?怕失去陆氏光环?亿万身家?还是…怕失去暴雨中用噪音鲜血唤醒的、真实的、会痛会愤怒会嘶吼的自己?!

答案汹涌清晰。她怕的不是贫穷流浪,怕的是被塞回精致华美冰冷窒息的金丝笼!怕的是“活生生的自己”被“完美”棺椁活活闷死!

陈野看她眼中剧烈挣扎和燃起的明悟,不再说话。转头看暴雨,侧脸线条无比坚硬。

沉默弥漫,空气涌动无形力量。林晚抱膝,赤脚踩冰冷粗糙水泥地,刺痛让她清醒。目光落在自己沾泥水、被琴弦割破、微微颤抖的双手上。伤口在酒精雨水刺激下跳痛。

这双手,撕碎了主宰命运的剧本。这双手,在破吉他上砸出了灵魂怒吼。这双手,沾污泥血迹,却比任何时候都干净、有力。

“嗡嗡…嗡嗡…”

湿透外套口袋里的另一部备用手机——工作联系家人的廉价旧手机,突然震动。

震动声在雨声中突兀,像阴冷毒蛇滑进孤岛。

林晚身体瞬间绷紧。极其不祥的预感,冰冷藤蔓缠住心脏,几乎窒息。几乎不用猜是谁!

她动作僵硬、带着恐惧迟缓,掏出手机。屏幕被雨水模糊,来电显示上那两个字,灼痛眼睛——

妈。

果然!

指尖冰凉,悬在接听键上颤抖。母亲连珠炮似的、带着哭腔绝望的催逼仿佛穿透听筒:

“晚晚啊!你跑哪去了?!陆先生联系不到你,急死了!人家多好!打着灯笼找不到!你犯糊涂了?你爸后续治疗还得靠陆家……”

“你三十了!错过陆铭这辈子完了!你要气死我?想看我跟你爸早点死啊…”

声音在脑海尖锐嘶鸣!冰冷针扎向刚喘息勇气的灵魂!剧本撕碎了,可“亲情绑架”的锁链依旧套在脖子上,拖她回“完美”牢笼!

巨大压力窒息感汹涌,几乎扑灭微弱火苗!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,脸色惨白,手指抖得厉害,眼中充满挣扎痛苦。接?不接?

陈野不知何时转过头。沉默看着林晚惨白的脸、剧烈颤抖的手指、眼中几乎熄灭的光芒。没说话,没安慰,没动作。

催命铃声快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,林晚指尖几乎屈服于沉重压力、绝望按向接听键的瞬间——

陈野猛地动了!

快如闪电!一把夺过林晚手中嗡嗡作响的手机!

“你…!”林晚惊愕抬头。

陈野根本没看她。夺过手机,甚至没看屏幕名字,手臂在空中划出充满力量决绝的弧度,用尽全力,狠狠将那部象征枷锁、操控压力的手机,掷向外面浊浪翻滚、暴雨倾盆的河心!

一道银灰抛物线,短暂撕裂白茫茫雨幕!

“噗通!”

轻微落水声,瞬间被巨大雨声吞没。

手机,连同屏幕上令人窒息的名字,消失在浑浊湍急河水深处。一丝涟漪未起,被奔流河水裹挟,冲向未知黑暗下游。

世界,彻底安静。

只剩震耳欲聋、永不停歇的暴雨声。

林晚彻底僵住,维持伸手姿势,像尊雨水冲刷的石像。呆呆看着陈野,看着他雨幕背景下亮得惊人的眼睛,看着他脸上近乎野蛮、不管不顾的决绝!

他…扔了?就这么…把她和过去世界唯一、最沉重的联系…扔了?!

没有解释,没问意见。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,斩断她最后退路!斩断“亲情责任”的无形锁链!

巨大难以言喻的冲击力,狠狠撞在林晚胸口!不是愤怒恐惧,是破釜沉舟、极致震撼后的空白!

几秒死寂。

紧接着,奇异从未体验过的感觉,火山爆发般从灵魂最深处喷涌!不是轻松喜悦,是混合巨大痛楚极致自由的——癫狂!

“哈…哈哈…”压抑呜咽般的笑声挤出喉咙。

然后,笑声越来越大,失控!

“哈哈哈哈!!!”林晚猛地仰头,对着混沌暴雨如注的天空,放声狂笑!嘶哑、癫狂,充满泪水和血性!雨水疯狂灌进张开的嘴,呛得咳嗽,她却笑得更放肆!更歇斯底里!

扔掉了!终于扔掉了!连同“温顺女儿”、“完美妻子”、“人生赢家”的虚假人设!无休止的期待沉重责任!该死的剧本!被陈野这一掷,狠狠痛快扔进肮脏河水里!

笑声在空旷废弃仓库震天雨声中回荡,疯狂悲怆。她笑得弯下腰,浑身颤抖,眼泪汹涌而出,和冰冷雨水混在一起,肆意流淌!

陈野依旧沉默坐在旁边,背靠冰冷水泥墙。没笑,没阻止。静静看她暴雨中崩溃般大笑,看她像疯子宣泄积压三十年的所有委屈愤怒绝望。眼神深邃平静,像片经历无数风暴的海。

不知多久。林晚笑声渐变成剧烈喘息压抑呜咽。脱力般滑坐在地,蜷缩,肩膀微微耸动。

一只温热、带着薄茧雨水的大手,轻轻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,落在她湿透冰冷的肩膀上。

林晚浑身一颤,猛地抬头,脸上布满泪水雨水,狼狈不堪。

陈野看着她通红、燃烧奇异火焰的眼睛,声音低沉清晰,穿透哗哗雨声,每字像重锤砸在心上:

“听着,林晚。”

“天塌不下来。”

“就算真塌了…”
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近乎狂妄、野性十足的弧度,眼神亮如划破夜空的闪电:

“老子也能给你吼出条路来!”

雨,还在下。狂野冲刷沉默城市,冲刷废弃码头,冲刷屋檐下两个湿透、伤痕累累的灵魂。

但在这被世界遗忘的角落,震耳欲聋的雨夜里,某种被禁锢太久的东西,已然挣脱枷锁,发出了第一声虽嘶哑却无比真实的呐喊。

…叮铃铃……

陈野的电话。

“小野,你爷从国外回来了,要见你……”母亲的话响在耳边。

啊…啊…啊……

林晚看了一眼陈野。陈野挂掉手机。

两人不约而同歇斯底里的呐喊……